冬日里的桂花香

随着寒冬的到来,往日争奇斗艳,风姿各异的花儿们,也在一片肃杀之气中无可奈何地枯萎,凋零,就连那不畏严霜的东篱之菊,也只徒剩下翠羽梦阑,残蕊抱枝。然而,就是在这般露冷霜重的冬日,我的卧室里却依然会时不时地飘来阵阵桂花的甜香。这股淡淡的桂香,好似一个温暖的怀抱,时时让我回想起一个关于桂花枕头的温馨往事,并让我深深地为之感动。
爱人是岳母的独生女。她在四十多岁的时候才有了我爱人。而岳父则在爱人上大学期间就过世了。我和爱人结婚后,因为两家离得不是太远,岳母就三天两头变着花样做好吃的,然后喊我俩过去“帮她”吃。基本上每次早上过去,直到“帮她”吃了晚饭,她还舍不得放我俩回去。
那年中秋前后的一天,岳母一大早就兴冲冲地给我打电话:“意,今天早点来啊,院里的桂花开了,你不知道该有几香啊……”我知道岳母这是又想她的宝贝女儿了。于是,我和爱人二话不说就过来了。果不其然,在离小院很远的地方,桂花的香气就如汩汩甘霖般,丝滑地流入了我的鼻腔,直达心底,让人顿觉神清气爽。愈往前行,这股香气就愈发浓郁,浓得就像这位母亲对她女儿无时无刻的思念。
一进院门,伴随着已然浓得化不开的桂香的,是那一树金灿灿的黄。枝枝桠桠间的金黄色桂花,一簇簇,一群群,争着抢着要从那墨绿色的巨大树冠里探出头来,挨挨挤挤,热热闹闹,仿佛要奔赴一场盛大的仪式。我陶醉于这片桂花的盛景中,不由自主地,一个奇怪的想法涌上心头。我痴痴地自言自语道:“要是能用这些桂花做个枕头该有多好,这样,就是在梦里也能闻到桂花香了。”
正在我遗情想象的时候,爱人过来了,她拍了一下我的胳膊,笑着说:“发什么呆呢,快陪我去地里拔几根萝卜回来炖肉。”这句炖肉的话,把我从幻想拉回了现实,于是,我就乐呵呵地和爱人一块拔萝卜去了。
过了几天,我们又收到岳母过去吃饺子的召唤了。谁知,刚进门,映入眼帘的一幕差点惊掉了我的下巴。只见瘦小的岳母佝偻着背,戴着口罩,手拿一根长长的竹竿,在那一片金黄中吃力地“刷刷”挥舞着,嘴里传出由于哮喘而产生的“呼哧呼哧”的声音。树底下摊着一块干干净净的床单,床单上面铺满了厚厚的一层桂花——她竟然在敲花!我心急如焚,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面前,急切地问道:“妈,您这是要干嘛呀?是要卖花吗?”岳母见我来了,眼角那密集皱纹里的笑意,满得都要溢出来了。她急忙摘下口罩,喘着气说:“哎呀,不行了,憋坏了,儿子,你帮我敲会儿,我歇一下。”说着,她就把竹竿递给了我,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喘起气来。我不明所以地呆站着,也不知道该干啥了。过了片刻,她缓过劲来了,笑盈盈地跟我说:“上次你来,我听到你说想要一个桂花枕头,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,正好家里有花,就想给你做一个。”听了岳母的话,我又呆住了,不禁鼻头一阵发酸。我那天只是随口说说罢了,谁知她却当了真,顶着自己的哮喘病,要给她的“半个儿”做桂花枕头!我在无比感动的心情里,挥舞起了竹竿……
后来,由于工作的原因,我和爱人去了城里。这样一来,我们就不能随时随地去“帮她”吃好吃的了。每天爱人下班后,她都要和女儿煲一通电话粥,一煲就是个把小时。有一天,爱人有点忐忑地问我:“老公,可不可以让俺妈过来和我们住一起啊,她一个人在老家,太孤单了。”我几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:“当然可以,周末就回去把咱妈接过来……”是啊,为什么不可以呢?为了这份难以割舍的母女深情,为了包裹在桂花枕头里的那份翁对婿的爱,为了我们彼此之间深深的毫不保留的情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