祖母的柿饼

文/徐静 

晚饭过后，我信步走出家门。屋外小雨淅淅沥沥，我未撑伞，任雨丝轻拂，在这如丝的秋雨中悠然漫步。行至马路边，一个售卖柿饼的小摊让我停住脚步。望着那熟悉的柿饼，往昔祖母制作柿饼的温馨画面如电影般在脑海中放映起来。
儿时，霜降过后，柿子熟透，整个村庄都沉浸在甜蜜与丰收的氛围里。房前屋后晾晒着的柿饼，构成了季节里最动人的景致。那些柿饼在阳光下闪耀着诱人的光泽，似乎在诉说着丰收的喜悦。
祖母制作柿饼时总是耐心且细致入微。她精心地挑选熟透且完好无损的柿子，用小刀小心翼翼地削去外皮，去皮后的柿子被整齐有序地摆放在竹匾里，放置在阳光充足、通风优良之处。而后，祖母每天都会悉心查看晾晒的情况，不时地轻轻翻动，确保每一个柿子都能均匀地接受阳光和霜露的润泽。待柿子变得柔软，表面悄然浮现出一层薄薄的白霜，祖母便将它们小心地收进干净的坛子里，仔仔细细地密封保存。
童年时，柿饼于我而言是一种难以企及的奢望。那时，秋后晒柿饼是农家一笔颇为可观的经济收入，我家的柿饼大多被祖母拿去售卖了。但我总会趁家人不注意，悄悄地藏些柿饼在身上，白天不敢吃，夜里等大家都睡熟了，才在被窝里偷偷地品尝。
然而，柿饼不易消化。那年冬天，因常常在睡前偷吃柿饼，我患上了严重的胃积食，身体不适却不敢告诉家人，仍强撑着坚持上学。细心的祖母还是察觉到了我的异样，她很快便明白了是柿饼惹的祸，赶忙给我端来山楂水，还在后续的几天里精心地照顾我。她为我做清淡易消化的食物，用热水袋为我热敷、轻柔地按摩肚子。在祖母的悉心照料下，我逐渐恢复了健康，从此再也不敢贪吃柿饼，而祖母的关爱如同一股暖流，始终温暖着我，让我心中满怀感激与深深的眷恋。
曾经，柿饼是童年的珍贵陪伴，蕴含着成长的百般滋味和亲人的浓浓关爱。后来，我用第一笔工资买了一大包柿饼，尽情地品尝，却怎么也找寻不到往昔的味道。我深知，我所追寻的不仅仅是柿饼的味道，更是与祖母共度的那些温暖岁月和那份无比珍贵的亲情。
前年秋季，我参观了陕西富平县的柿饼专业合作社。合作社门前的柿子树上挂满了红彤彤的柿子，格外引人注目。这些柿子历经春雨的滋润、骄阳的炙烤、秋风吹拂，终是羞红了脸。望着它们，我不禁思绪万千，每一个柿子都要历经风雨的磨砺，才能以这般甜美迷人的姿态呈现，就如同人生，需经历重重挫折方能成长蜕变。身处这“柿饼之乡”，我再次忆起祖母“吃得苦中苦，方为人上人”的谆谆教导，心中无比怀念儿时的柿饼和祖母那充满智慧的话语。那些话语恰似明灯，照亮了我前行的道路。
柿饼作为我国的传统小吃，由柿子精心制作而成，它不仅是一种美味的食物，更承载着深厚的文化内涵与真挚的情感寄托。“柿”与“事”同音，蕴含着事事如意的美好寓意，霜降后的柿子红彤彤的，代表着喜庆与希望，它宛如一条坚韧的纽带，连接着过去与现在、亲情与希望。
如今，超市的便捷虽为生活带来了诸多便利，却也在不知不觉中冲淡了传统的韵味。那些工业化生产的柿饼，纵然外观相似，却缺失了手工制作所蕴含的温度与情怀。前些日子，我在集市上看到有售卖的手工柿饼，依旧是粉白粉白的模样。卖柿饼的老者要送我一个尝尝，他用手拿起柿饼放在我手心的动作，竟和祖母当年的动作一模一样。我咬了一口沙甜的柿饼，恍惚之间，仿佛看到祖母从桌上的照片中缓缓走来，带着那熟悉的笑容，还有那满是爱意的目光……